“武疯子”伤人 法律救赎的困境与破局

 

    近年来，由精神病人引发的恶性伤人案件常令我们陷入处置的困境。法律规定，对实施暴力行为、达到正常人犯罪程度的精神病人可以实施强制医疗，然而，如何执行、怎样实施强制医疗却没有任何配套措施出台。法律规定面临着现实的执行尴尬。

    幸福的家庭潜伏着危机

    “我一直怀疑她要取我的命！”何铸指着妻子梁莹恶狠狠地说道。

    何铸是一家水果店的个体小老板，梁莹是一名中学老师，两人育有一个儿子，正读初中，有一套位于广东省怀集县城的自建楼房，生活安逸。

    可就是这个在外人看来十分幸福的家庭却潜伏着危机：何铸是个精神病人。

    何铸的病史要从2008年被原工作单位怀集某化工厂辞退说起。何铸在化工厂担任出纳一职，后由于负责的账面短缺了15万元，工厂怀疑其挪用了资金，责令其补齐缺口。

    何铸觉得自己冤枉“有苦说不出”，可又迫于工厂压力，不得不四处举债，终于填补了这个“窟窿”。即便如此，他依旧被化工厂辞退，从此失去了工作。

    “自此之后，何铸就开始出现幻觉。”何铸的家属回忆，起初是喋喋不休、疑神疑鬼，后来发展到嫉妒妄想、被害妄想。

    家人带他去医院诊疗，但他认为自己没有病，拒绝吃药。家人也以为他是受短款事件影响，初时也没有往深处想，只是一味安慰他。后来何铸的病情愈发重了，他打电话给妹妹：“哪里有手榴弹、哪里有刀卖，我要去杀那个人。”

    2012年12月6日，何铸到广州进货，因临时发病被带进了派出所，后连夜被亲属带回怀集。家人没有将他带去医院治疗，而是直接带回了家。

    与何铸家人一样感同身受的,还有在珠海打工的幸伟。幸伟膝下有三个儿子。2012年，他64岁，本该是享清福的时候，可是大儿子幸朋却还让他操着心。

    幸朋在14岁时被查出患有精神病，只读了小学就因病辍学，之后在老家种地，因精神病发作而数度住院治疗，平时在家亦用药物控制，但病情反复，并未治愈。据幸朋的家人反映，他患病时有暴力倾向，偶尔会冲动打人，父母就曾被他打过好几回。

    2012年2月，幸伟要从老家江西到珠海斗门工作，为方便照顾，就把幸朋带在身边。这一年，幸朋37岁。两人在珠海机场高速公路施工工地做杂工。跟他们一起工作过的工友们反映，父子俩在工作上配合一直不错，但幸朋却无法与其他工友合作。

    受害的都是家人

    从派出所回来的那晚，何铸整晚都没睡好，总被梦魇惊醒，他起来写下了一封长达6页的遗书。

    遗书回顾了他与妻子的感情历程，并怀疑他妻子出轨了，可能要害死他。遗书中写道：“我一直怀疑你要取我的命，你不可以牺牲爱着你的人的生命作为报复。”

    第二天8时许，梁莹还在睡觉。何铸到厨房拿了一把菜刀摸进卧室，呼喊着“不能再让你这样害我了！”抡起菜刀朝梁莹连砍7刀，又用手掐住了梁莹的脖子直至其窒息死亡。之后，何铸帮梁莹穿好衣服，更换了有血迹的毛衣，卷起沾满血迹的床铺，然后用梁莹的手机拨打110报了警。

    悲剧一再发生。2012年11月18日6时许，幸朋参与斗门区某路段高架桥施工时，幸伟让他抬两桶油，他不愿意抬，两人发生了争执。

    幸伟随手拾起一根钢筋欲教训幸朋，年轻力壮的幸朋却夺过钢筋，朝父亲头部连续击打致其倒地，随后又上前再次击打数次，直到被周围的工友阻止才停止。

    直至民警到来，幸朋还一直留在原地，口中念念有词地骂着那个倒在血泊中已毫无意识的老父亲。后幸伟因伤势过重经抢救无效死亡。

    公安机关将幸朋送往佛山市第三人民医院进行司法精神医学鉴定，2013年1月，医院经检查后认定幸朋在案发时患有精神分裂症，有幻觉、妄想等精神病性症状，案发时无刑事责任能力，且仍存在精神病性症状，建议专科治疗。

    （文中精神病人均为化名）

    不想开庭 没有指责

    今年3月6日，幸朋的案子到了珠海市斗门区人民法院。案发后，幸朋的母亲受到重大精神打击，其弟弟则以幸朋的精神状况不适宜开庭为由，向法院申请不开庭审理。

    主办法官通知法律援助机构指派律师为幸朋提供法律援助，并于3月11日到医院看望幸朋。

    整个过程中，幸朋情绪比较稳定。当法官问及是否知道其父已被其打死一事时，幸朋一直重复着：“我打过爸爸，但他没死。”从幸朋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得知，在其住院的几个月期间，家人没有来看过他。

    当法官问及是否想要开庭审理此案时，幸朋低着头，轻声说道：“我想回家，不想开庭。”双方的对话在医生的帮助下仍然进行得举步维艰，法官的问题大多只得到一阵阵的沉默，或是一句“我不知道”。征求主治医生的建议后，法院决定此案不开庭审理。

    而何铸一案由怀集县人民法院审理。相关的司法鉴定报告指出，何铸案发时处于发病期，无刑事责任能力。

    对于何铸的案发心理过程，司法精神病学专家分析，他存在幻听、关系妄想、嫉妒妄想、被害妄想等精神病性症状，逻辑推理荒谬，行为表现冲动，现实检验能力严重受损，作案动机为病理性，对作案行为的实质性辨认能力丧失。

    庭审中，并没有太多的指责。梁莹的父母、兄弟姐妹并未过多责备何铸，甚至连赔偿都不怎么提。何铸的儿子成为各方共同关心的中心，他们竭力保护着他，不让他见到案发现场，不告诉他侦查进程，不让他参加庭审，为的就是不让这个年仅14岁的孩子心中留下无法磨灭的阴影。说到伤心处，大家几度落泪哽咽。

    4月3日15时许，斗门法院法官向幸朋宣布了对其强制医疗的决定。怀集县法院也对何铸一案作出强制医疗的决定。